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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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文豪野犬|太陀太|短篇完结)

觉得要做点对得起头像的事,虽然是解禁的旧文来着orz…收入在太陀合志《相悖论-Paradox-》里面,不过丝毫没有爱情所以打了无差的tag……orz大概是个“相似并不是相同”的衍生脑洞,当时写的时候被这两个人的智商压倒以至于各种困难差点弃稿而逃orz最后磨磨蹭蹭地撸完了……能让人觉得“确实是他们”就很开心了来着……食用愉快w】

 

 

《白夜》

文/麻雀

 

 

chapter 1

 

  朗月下,本应无人的码头闪过漆黑的身影。似是害怕搅碎这份夜的平静,男人们压低了嗓音交谈着,将集装箱谨慎地搬运上货船。这对以港口为生的都市而言或许是无比常见的景象,然而逼近凌晨的时间点,以及男人们脸上的警惕与不安,便注定了这次运输的不同寻常。

 

  是罪孽。他们所运输的东西,不论是来源亦或是去向,都饱含了人类埋藏在灵魂深处的罪孽。这样的业火最终也一定会烧到他们自己身上的吧,在他们以金钱从神秘旅人手中换取情报的时候,便注定步入只此唯一的结局。

  然而现在男人们却并没有如此高的觉悟,只是全神贯注于眼前这些能够让他们挥霍一时的物什上。唯有孤高清冷的月华细密流淌,将一切笼上圣洁的白光。

 

  将最后一个集装箱搬上货船,男人们轻轻吁了一口气,这时空气中传来唐突的掌声。

 

  “辛苦了。”一个身影从原本空无一物的黑暗中显现,还未完全褪去稚嫩的少年声线溶解在银白中,“真是令人敬佩的工作精神,如果不是让我大晚上的还特跑一趟,可能会夸奖你们吧。不过也没有在生气啦,夜晚很好,简直太好了,反正本来也睡不着嘛。”

男人们面面相觑,所有人都因情况太过突然而愣在原地,只有自说自话的黑衣少年旁若无人地向他们走近,甚至开始盘点起他们搬运的货物来。“……只是你们几个人就搬了这么多吗?真是出色的行动力。我该付多少钱给你们呢?毕竟你们愿意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帮我们的忙嘛。”少年回过头,没有被绷带遮掩的眼眸中满是笑意,“帮我们——港口黑手党整理货物。”

 

  只一瞬,茶褐色便化为吞噬月光的深夜。

 

  触及到敏感词汇的男人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将枪口对准了少年。对方看来并没有携带武器,虽然不知道为何敢如此大摇大摆地暴露自己,但仅凭这手无寸铁的羸弱少年,是无法与众多武器对抗的。男人们如此判断。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少年在被枪口指着的时候,便闭上眼睛,随意地将双手举在耳侧。

 

枪声响起,却是从男人们背后传来的。一脸难以置信的男人们受到子弹的冲击倒了下去,有些立即调转方向试图反击,却因失去了先机而最终还是撑不住倒在血泊中。

 

  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少年却毫发无损,只是看似很无聊地打着哈欠,将举在耳侧的双手枕到脑后。“这次都没能擦到子弹嘛。”于他人而言是无比幸运的事,少年却像是大失所望般叹着气。他望向平静的海面。方才的激战丝毫没有对其造成任何影响,丝毫涟漪也没能激起,流动的银白在流动的水中,凝结成另一个完满的圆月。

 

  苍空中的月,与瀚海中的月,如此呼应着,两相静默。

 

  “太宰先生,”戴墨镜的男人跑了过来,对明显比自己要小的少年用上了敬语,“数量全部核对完了。”

  将视线从海面上收了回来,太宰轻轻点了点头,“把还活着的带回去吧。真是,在这么忙的时候还要为老鼠们……”

 

  话音未落,耳边便响起了爆炸声,突如其来的巨大响声让人不由后退一步。激烈的火光将地上的尸体包裹在热浪里,连带着还未毙命的敌人以及检查尸体的黑衣部下。

  太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已离开方才站立地点的他没有被爆风卷进去,却也只是堪堪躲过一劫。亮橙色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没有被绷带遮掩的茶褐色中是能吸纳所有色彩的极寒。

  是为了不被俘虏而引爆了身体里的炸弹,还是说……这么想着的太宰,将目光移向没有被火光背后,那漆黑一片的阴影处。

 

  果然,在不远处没人注意到的礁石上站着什么人,纯黑披风抖动着,在深夜里只能看见依稀的轮廓。他将什么东西丢下了海,细不可闻的扑通声泯灭在尸体的燃烧声中,而后他将头转向了这里。

视线对上的一刻,太宰治心里无端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不舒服感。他皱了皱眉,却依旧毫不避讳地直面那样的视线。

 

  那个瞬间所感知到的,是命运,亦或是些别的什么。

 

  太宰治看着黑发男子跳下石阶,缓步向自己走来。暗夜下身着黑衣的男人像是鸦一般,月光铺落在动荡的披风上,流连出一整片皎洁的白。身后的黑衣人们警觉地想要举起枪,却被他制止了,任由对方在自己面前站定。

  “初次见面。”似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杀气,外国男人语气轻松地打了招呼,“太宰治君。”

  被叫到名字的人并不觉得差异,像是早已预料到了般。太宰只是看着向自己伸出的手,沉默半晌后抬起头,“可我并不认识你。”他直视着那双深紫色眼眸。

  “真是不好意思。”男人收回手,“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一介旅人而已。”

 

  向前运作的齿轮,在那一瞬间开始咬合。

 

  

chapter 2

 

位于黑手党最高层的豪华洋室,巨大的落地窗装裱着街道的风景,夕阳西下的时刻,世界正笼在一片血色中。空间里满是上等红茶的香气,装点着精致花纹的茶杯被坐在皮椅上的男人拿起,却只是看了眼便又放了下去。

 

  “……以上就是报告的内容。”太宰放下手中的纸,冷眼望向面前的男人,语气中满是拒人千里的冷淡,“让我读出来的是您吧,首领。”

  “确实如此,而且我有在听。”森鸥外的手还在摆弄着茶杯,很是随意地回应道,“不过既然是太宰君交上来的报告,必然和你立下的功绩一样完美吧。虽然这次没能抓住向他们透露黑手党情报的情报贩子,但至少把货抢回来了,而且之后的对应太宰君也一定有所考虑了吧。真是出色得毫无破绽呢。”

  太宰治自然不会将对方这段包涵赞美之词的言语当成纯粹的表扬,“对此十分抱歉。”他道。虽然语气完全没有任何歉意。

  “希望你没有误会成我在指责你,太宰君。”森鸥外依旧是在笑着。他在另一个杯子中倒满红茶,推到太宰面前。“只要是你带来的结果,不论怎样我都会接受,毕竟我如此信任你…”

 

  ——“如果一切结果都是真实的话。”

 

  茶杯氤氲的白色热气溶解在落日的橙光里。太宰沉默了一会儿,将视线从杯子移开,毫不避讳地迎着男人投过来的视线,笼着雾的茶色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感激不尽。”他吐出这样的词句。

  森鸥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扬着唇角凝视对方,一时间仿佛空气都静止了。

  没有什么能够瞒过面前这个男人,即使决定欺瞒的是太宰治本人。森鸥外或许不能准确猜测到对方隐藏的事实是什么,却可以凭借细节和与生俱来的直觉,明白对方是在说谎。长年的共犯者身份让太宰比谁都要了解这个男人的秉性,于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寄希望于能够瞒过他,而是在赌他对这件事的态度,亦或是方才一直被强调的所谓“信任”上。

 

  漫长的无言对峙之后,森鸥外浅含笑意的声音落在空气里。“可以吧,”他指了指面前的杯子,“要来一杯红茶吗?”

  “没什么事的话,请允许我离开。”太宰治面不改色,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对方的邀请,仿佛方才的针锋相对完全是错觉般。他稍稍弯了下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首领办公室。

 

  这样的任性是在森鸥外允许范围内的,与这个男人相处了如此长时间的太宰明白这一点,关门时那有关他是否可爱的抱怨,也不过是对方恶趣味的体现。太宰治沿着长毛地毯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在电梯内按下楼层号后,便将视线转向映有街景的落地玻璃上。然而那样的茶褐色眼眸中却没能折射出任何色彩。

 

  他确实隐瞒了事实,没有将遇到那个男人的事写上报告,而是警告了部下,以还活着的敌人自焚将结果掩盖了过去。虽然说不上缘由,但太宰治直觉那个自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男人十分危险,若是随意与他开战,黑手党将会输的一败涂地。

  何况从对方知道自己名字来看,他的目的很有可能从一开始便只有太宰治,昨天的事件不过是对他一人的战书。

  黑手党不会插手针对个人的报复行动,即便是身为干部的太宰也不例外。何况如今正值“龙头战争”,人手本就不足。森鸥外对此没有追究,或许也是出于这样的原因。虽然不知道那个男人对此了解多少,但看样子是将这件事全权交给太宰来处理了。

 

  对方没理由就此收手,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较量。

 

  能够入手的情报十分有限。名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男人是个隐藏行踪的好手,总是突兀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灭去踪迹。被人称为“魔人”也是基于此吧,不过在太宰治看来,这样的行为倒是更像流窜于街道的暗夜之鼠。

 

  “干脆养只猫好了。”如此自语的太宰推开了自室的门,在看清沙发上躺着的人时皱了皱眉,“肯定比狗好。”

  “你在那里嘀咕些什么啊?”粗鲁地将脚交叉搁在沙发扶手上,赭色头发的少年从游戏机中抬起头。

  “在说小矮子的矮已经妨碍到工作了吗?为什么中也你看起来那么闲。”太宰将自己甩在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用尽全力将尾音拖长,“累死了——”

  “闭嘴!”怒吼伴着“game over”的提示音,终于让这声长音戛然而止。中原中也将游戏机丢到一旁,愤愤地回应道,“我也刚回来而已,还有谁让你是干部?”

 

  因为某些私人原因,他一直对太宰治当上干部这件事耿耿于怀,以致一有机会便针对这点恶言相向。对此太宰也是知道的。“也不是我想要当。”他撇撇嘴,终于将视线移向沙发上,那个在前不久才被成为自己搭档的少年身上,“所以?”

  默契,或是意外的偶然,中也竟然仅凭对方这没头没尾的问句便听懂了。“调查管辖内的酒吧。”

  “真讨厌,那不刚好是中也喜欢的工作嘛。真糟糕!”

  “想打架吗你?说来你的工作不也是自己接下的吗?”

  “确实是这样,但也不是这样。”太宰神秘地笑了笑,“反正是中也的蛞蝓脑袋永远想不到的原因啦~”

 

被这样的挑衅明显激怒的中也正要发作,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在看清了传消息的人名字之后,对方甩下“给我等着”这样毫无威胁力的话,而后拿起自己的外套。

 

  “首领?”

 

  然而回答这询问的,却是重重关门的声响。太宰没趣地切了一声,百无聊赖地望向窗户的方向。透过那里可以看见横滨繁华的码头,以及作为标志性的巨大摩天轮。不过如今都被厚重窗帘遮蔽住了。

 

  中也永远都不会懂的。似是向谁强调,太宰在内心重复着这样的话。

 

  他会亲自去参加那个无聊的商业聚会,除了是任务调查需要外,更重要的是参加名单上突兀出现的那个名字。似是刻意出现在他视野内,一瞬间便占据了全部注意。

 

  陀思妥耶夫斯基。

  这是那个男人向他递来的邀请函。

 

  

 

  

 

 

 

chapter 3

 

  宴会的场地是位于郊外的古堡。远离世事尘嚣,驱车需耗费一两个小时才能够抵达。若是溯源,或许还能找到贵族身份的拥有者。

  然而如今不过是供有钱人玩乐的会所罢了。太宰治靠着墙,顺手拿过侍者托盘上的香槟,百无聊赖地将视线停在落地窗外的夜景上。

 

  目之所及尽是毫无新意的浓墨。不远处的树木,稍远些的平静湖面,都被溶解在这样的色泽中。与嘈杂到令人头疼的室内不同,寂静的林间就连风也销声匿迹,仅剩高悬的银月,与泛着潾潾波光的月的倒影。

 

  “不错的夜晚,很符合黑手党的习性呢。”兀的,耳边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更符合老鼠的习性吧。”像是知道对方回来,太宰将头转向身边的人,“‘魔人’先生。”

 

  将自己已经掌握的情报在谈话开始时便预支一部分,佯装一副有所了解的假象,如此一来即便掌握的情报并不是很多,也至少能够在气场上不输于对方。这样的小把戏是经验之谈,是太宰治总是能够成为谈判席上的胜者的秘诀之一。不过——

 

  “啊…确实是这样呢。”陀思妥耶夫斯基敲了下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但那不过是伪装出来的戏谑。太宰很清楚,因为他也曾无数次用相似的方式,戏弄过自己的对手。

  裸露的茶褐色又冷了几度。

 

  “快点进入主题比较好?”被称为“魔人”的男人露出笑容,“在那之前,能把口袋中的东西收起来吗?会妨碍对话的。”

  太宰治望着对方几秒,最后松开了在衣袋中扣住扳机的手。“毕竟我也不想被狙击手射杀呢。”

  注意到了吗?深紫色的眼眸中笑意更深了些。“你不是期待着死亡吗?”

  “是呢,但我不喜欢痛苦。而且在你之后死掉听起来和殉情一样,想想就要吐了。”毫不避讳地将厌恶说了出来,“然后?这么大费周章地邀请我,想要谈的是?”

  “异能。”一改之前的玩味,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认真,却愈发复杂起来,让人猜不透对方在想什么。“对此你了解多少呢?”

  太宰发出意味深长的单音。“你也是吗?”

  “这个嘛…算是吧。”

  含糊不清的回应让太宰扬起唇角,男人却像是没有看见般将话题继续了下去。

 

  “异能是幸运,也同样不幸。不论是与生俱来,又或者以何种手段获得,这份力量都是神明赠与的试炼,毕竟人类本能地畏惧着与自己不同的事物呢。畏惧着、仰赖着,畏惧仰赖的同时又嫉妒着。所以异能者注定痛苦不幸,众人施加的也好,神明给予的也罢,只要还拥有这份力量就无法逃脱。这也是罪孽的一部分。虽然这世上不幸之人多到无法细数,众生也皆是罪孽之人。但异能者的不幸与罪孽,是与任何一种不幸都不同的东西。”

 

  ——你是知道的吧。那双深不见底的紫色眼眸中,确实这么说着。不知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很久之前有谁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样的既视感着实令人不快,太宰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理应没有被对方看见吧,他伪装得很好,至少太宰治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

 

  “是因为‘有这份力量’,所以——”

  ——所以。

 

  “——若是将其除去的话”

  ——如果将其抹杀的话。

 

  “就能够消除这份不幸了吧”

  ——就不会如此无聊了吧。

 

  暖黄色的酒液在高脚杯中轻轻摇晃,少年的笑音混在晚宴的伴奏中。“将现有的东西抹去,真是神明味道十足的发言呢。该不会将自己当做神了吧?”

  挑衅味十足的发言,然而“魔人”依旧笑着,轻声道。“那就这么做好了。”

 

  太宰抬起头,与那抹深紫色撞在一起。他从那里明白这样的对话并不是妄言,也不是那种徒有虚形的所谓梦想。而是在未来,在之后,甚至是下一秒就有可能发生的“事实”。

  像是在凝视着深渊。太宰能够感受到面前的男人也在以与自己同样的,能够洞悉对手一切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怎么做?”疑问自然地泄了出来。

 

  “有听过与之相关的传闻呢,虽然还要花费点时间证实。”陀思妥耶夫斯基笑道。“不过是能够做到的吧,毕竟已经有人能够做到差不多的事了,不是吗?”说着,语气中满是玩味。

 

  在男人提及的瞬间太宰治便意识到了。

  抹消异能这件事听起来十分荒谬,但说不定确实是能够做到的。毕竟他的异能,“人间失格”这一存在本身,便是已然存在于现世的异能中止键。

  何况,他曾遇见过“能够给予他人异能”的异能者,那么存在“能够抹消他人异能”的异能者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所以才找我的吗?”

“是这样。也不是这样。”自说自话的男人将视线转向太宰方才望着的方向,轻轻笑了出来。“两个月亮呢。”

 

  太宰沉默了一会儿,也同样追随着男人的视线望向那一轮朗月,以及被湖水倒映着的,那几乎一模一样的银白色圆盘。

 

  “……看过这座城堡的地下室后,或许会有所改观呢。有关异能什么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么说道,而后用自己的杯子轻轻碰了碰太宰手中的,“那么,愿你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男人说完便离开了。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与室内嘈杂的众人不同,少年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上,凝视着那一抹银白。

 

  深不见底的茶褐色眼眸中映不出任何色彩。

 

  

 

 

 

  

 

 

chapter 4

 

  两个月亮。高悬于夜空的,与倒映在水面的。或许说不清哪一个要更胜一筹些,但可以确定的是,两者互为相似的存在。

  同样拥有最纯粹的色泽,同样不带有丝毫温度,清冷得像是神明般,仅仅只是静默地观察着世人。若是硬要搜寻一个确切的词汇——是同类。

 

  这是那个男人想要传递给太宰治的信息。即便对方并没有明说,太宰却能够感受到自己一定没有猜错。不会出错的头脑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则是他在直视男人时所看见的自己曾经的影子。

 

  ——如果能将其抹杀的话,就不会如此无聊了吧。

 

  这是对世界失去兴趣,对生存失去欲望的少年时常会思考的句子。如果不是拥有这份头脑,没有拥有这份力量,不作为“特殊个体”活在这世上,所看见的世界是不是要更有意思呢?对于生存,对于这无聊透顶的世界,名为“太宰治”的个体究竟有何价值呢?曾几何时的少年真的如此认真思考过。

  太宰不知道如今的自己是否还是拥有同样的想法,但男人的身上,确实散发着与一直以来的自己相类似的气息。

 

将自己从人类行列剔除出去,站在离所有人都要远的世界外围,以能够看穿一切的双眸,将人类本质看个透彻。高傲得有如神明,以观察人类或是救赎人类为乐——这样的同类。

 

太宰治对男人的提议没有丝毫兴趣。异能的存在是罪孽也好,是不幸也罢,与他而言都是毫无干系的事。他并没有“想要”的欲望,也同样没有“救赎”的责任感。说到底少年连生存本身的意义都无法明确定义,只是试探着,受着周围人的影响,一点点蹒跚着前行。

 

  不过,“魔人”那句:“在看过这座城堡的地下室后,一定会有所改观的吧。”令人很是在意。

 

  太宰走在向下的楼梯上,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只有手电筒发出惨白的光,冰冷的石壁反射着自己空洞的脚步声。

  本来黑手党会来参加晚宴的目的,便是为了调查近来街道上发生的“异能者异能暴走”事件。听说是某个组织在进行着异能者研究实验。以某种手段绑架来的异能者经由他们的实验后都会发生异能暴走,似乎是想要以此创造出最为强大的异能者为自己所用。黑手党内部也有不少人中了招,为了不让损失扩大,港口黑手党对此展开了调查。而根据情报,这次晚宴的举办者很有可能是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

  在确定“魔人”的目的十分无聊后,这一调查任务便被放上了首位。

 

  向下的楼梯终于到了头,然而密封的空间却并没有实质性的改变,能供行径的路途只有一条,便是不远处持续向上的阶梯。太宰用手电筒照了照,略微思考了一下后,又继续向上前行。

  他已经走了一段时间,若是将坡度换算成水平也有相当的距离。如此一来还要继续向上,也就是说陀思妥耶夫斯基想要让他去看的,并不是离地面有多少距离,而是离城堡有一定距离的地方。

 

异能者研究所吗?太宰思索着。

 

  然而还未等他确定猜测,不远处便传来人们的惨叫,空气突然变得重了起来,不知名黑气从眼前隐约的光源处迅速蔓延。

  内心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太宰伸出手,黑气在触碰到肌肤的一瞬间便散去了。

 

  是异能。他想。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恐怕那个男人想要他看的也是这个。

 

  太宰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顺着阶梯向上走。待到冰冷的石阶消失,世界开始亮起来后,他终于来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想让他去到的地方。

 

  更准确一点说,是那个地方的残骸。

 

  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毁了。用以分隔空间的墙壁,用以阻挡风雨的天井,全部都被碾成了碎石,失去遮蔽的房间甚至可以看见高悬的圆月。从碎屑中依稀可以看到玻璃酒瓶的踪迹,没有被完全毁坏的残骸里还能辨认出桌椅的形状,结合四周的布局,不难猜到这里在未被毁坏前或许还是个酒吧。而造就一切的少年正站在废墟中心,两手间萦绕着与刚才在地下遇见的同样的黑气。

  太宰轻轻咽了下口水。映入眼帘的人,确实是今天下午还赖在他们共有办公室打游戏的赭色头发少年。

 

  是理应去调查酒吧的搭档,中原中也。

 

恐怕是在调查途中暴露了身份,而被当做实验品了吧,又或者这一情报本来就是为他而设的圈套。

 

  想要呼唤对方的名字,然而背后突然传来的凉意令他噤了声。太宰微微回头,正好撞上那抹深紫色眼眸中。

 

  “这是想让你看的东西。”陀思妥耶夫斯基笑道,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异能究竟是何等的罪孽。”

 

 

  

 

 

chapter 5  

 

  太宰治看着在废墟中狂舞的自己的搭档。

 

  橙发在夜空中纷散,平时曾被他鄙夷过许多遍的矮小身材,此刻却拥有临霸一切之上的气场。黑色的气体在他身侧沉浮,接触到的一切均被那样的色彩玷污,被吞噬了。青年落至地面,激起的碎石与那似是有着实体的黑气混在一起,成为了最锋利的剑,轻易便切开皮肉,飞溅的鲜血落在地上,很快凝固成尘土的黑色。

  暴怒的野兽,足以将一切摧毁的绝对强大,是本不应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事物。

 

  虽然之前听别人叙述过此番场景,但亲眼所见要更加震撼许多。仿佛被这样的绝对强大所折服,就连呼吸也开始不顺畅起来。

 

  他并不觉得背后用枪抵着自己的男人会将一切调查清楚,但确实有一点是猜对了的。

 

  这份异能,或者说“中原中也”的存在本身,确实是异能本身。

 

  “不过这还真是令人惊叹的力量。”就连在一旁观战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也不禁发出感叹,“真的只是异能吗?”

  回过神来的太宰轻轻笑了笑。“谁知道呢?说不定真的就只是‘异能’啊。”

  出乎意料外的发言让陀思妥耶夫斯基安静了几秒,像是思考了些什么,而后同样轻扬起唇角。“看来是情报不足呢。不过那样的事可以放到之后去做。”他将枪口向前顶了顶,“那么,你的回答呢?想要将他从异能中,从这份不幸中解救出来吗?”

 

  ——异能。你对此了解多少呢?

 

  “是呢,你确实是情报不足。虽然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少年唇角的笑容愈发深刻了,“让我来预言一下吧。你是不会开枪的,也不会选择杀掉我。”

  “怎么说?”

  “虽然不知道你的异能是什么,但应该不足以赢过中也这灾难性一般的异能吧。将我杀掉的话,你也很难从这里平安离开。”

  “还真是不得了的自信。”陀思妥耶夫斯基有些无奈地耸肩道。

  “仅凭这个只能算赌博吧。”太宰笑着,“而且,你之前所说的消除异能的方法,是一则还未证实的传闻。这时候拉拢我,是因为我的异能与你所要达成的目的正好一致,如果传闻无法证实,那么我便成为你实现这一目的的关键点。你或许会在找到了方法之后将我抹杀,为了以防万一呢。但绝没可能是在现在。以及还有一个原因——”

 

  太宰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毅然决然地向前走。

 

  “——如果是我的话,就会这么做。”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放置在扳机上,也最终没有将其按下。他看着黑发少年走到他的同伴身边,伸手扣住对方手腕,将这场灾难停下。四周寂静下来,陀思妥耶夫斯基轻轻眯起眼,唇角扬起谁也读不懂的别有深意的笑容。

 

  他们是同类。这是自初次见面时便彼此感知到的事实。思考方式也好,思考深度也好,甚至在某些行为举止上都过分相似,一如天上的银月与水中的倒影,是这世间无比相仿的存在。他们理应理解彼此的想法,也有过同样类似的思考,虽然有没有深入还需两说。但即便如此——

 

  深不见底的紫色眸子中满是笑意,陀思妥耶夫斯基重新将手中的枪举起,瞄准了蹲在废墟中心的黑发少年。

 

  清脆的咔嚓声令太宰治回过头。他直视着对方的视线。“要开枪吗?”

  “给你一个忠告吧,太宰君。”“魔人”开口道,声音里满是戏谑,“若是不明白这点可是很困扰的。”

 

  四周是一片死寂,这个世上最为相似的两个男人互相凝视着,就连呼吸声也细不可闻。

 

  ——“所谓同类,仅仅只是相似,并不是相同。”

 

  伴着话音落下的,是子弹划开空气的声响。

 

  

 

  

 

 

 

 

 

chapter 6

 

  时间流逝。

  不论作何抵抗,只有这一点是绝对无法违背的存在。不论是拥有这世上最为厉害的异能也好,还是拥有能够将其抹去的方法,时间也只会不断不断向前行进。就算能够改写未来,过去也是所有人都无法逃过经历,只能被它一味地追赶。

 

  时隔六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又再度来到了这片废墟。那里依旧维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模样。被摧毁的碎石散落一地,木质材料受着风吹雨打继而腐坏,那些被摧毁的血肉与灵魂,在如此长的岁月中也终将散尽了吧。时光的痕迹也不过是在那片废墟里滋生出杂草,就连寂静都未曾改变。

 

  自然,被街巷成为“魔人”的男人并不是来这里悲秋缅怀,为了感慨光阴逝去而来此故地重游的。他从不会对自己一手造成的事有过任何名为“后悔”的情感,也就更不会因自己夺取了他人的生命而感受到负罪感。毕竟人是生来便满是罪孽的。生存着呼吸着,这样的罪孽不断延续不断扩大,而后在生命的终极得到解脱,死亡是对这份罪孽所施加的责罚,亦同样是救赎。

他不过是赐予了这些人名为死亡的永久沉默,让他们从这份罪孽中逃脱出来。

 

  抹去异能也同样是消除恶的一环,是令这些拥有力量的人从这份不幸中得以解脱的方式。

 

  人是罪恶的,拥有力量则注定陷入不幸,这是神明定下的教条。因此所有恶都应被肃清,都应得到死亡的责罚与救赎,所有人,自然也包括他自己。

 

  不知何时下过雨,凹陷的地面积攒起雨水,在无风的如今形成类似湖泊的镜面,倒映着高悬于天空的银月。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那之前驻足,微眯起紫色的眼眸,凝视着那之中的月的虚像。

 

  而后,镜面被人用石子砸碎了,有水珠飞溅起来。

 

“呀。”轻佻的单音从不远处传来,陀思妥耶夫斯基抬起头,看向和他搭话的身着砂色风衣的黑发男人。

 

  那一日他到底还是没有开枪射杀那个少年。飞出枪口的子弹擦过对方的太阳穴,带出的鲜红色液体染红了绷带,然而名为“太宰治”的与他互为同类的少年,却只是以同样深不见底的茶褐色眼眸,直直地望了回来。

  “还会再来的。”他将手中的枪放下,“就将这里作为约定之地吧。”

 

  毕竟他与太宰治在思考方式上太过相仿,若不能成为共犯,而是选择站在彼此的对立面,便注定只能是抗争到底的结果。再普通不过的同性相斥原理。

 

  “还以为你忘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开口道,言语中满是戏谑。

  “是打算忘记的。”太宰抓了抓头发,显得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但老鼠的存在感太过强烈了,何况你都用那么令人印象深刻的方式提醒我了,没理由不来吧。”说着,看似不经意地将手抚过侧腹部。

  陀思妥耶夫斯基轻笑了下。他当然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毕竟那里留下的伤痕可是他的杰作。“所以,这次也是为了情报吗?还是说,有意接受邀约了?”

  “两方都不是哦。”黑发青年轻快地说道,而后将一直插在衣兜中的手拿了出来,“是来这里做个了断的。”

 

  面前的太宰已与之前遇见的少年不同了,再度相遇时他便感受到了这一点。不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成为了棘手的存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其实也早已放弃了要与之成为共犯的想法。他望着指向自己的枪口,沉默良久后轻轻笑了出来,“听说你不再杀人了来着?”

  “确实呢,已经停手了。”茶褐色的眼眸中满是笑意,“不过也给你一个忠告吧。”

 

  四周是一片死寂,这个世上最为相似的两个男人互相凝视着,就连呼吸声也细不可闻。太宰治顿了顿,而后轻松地将话吐了出来。

 

  “人是在不断改变的哦。不断地遇见新的事情,推翻以前的自己,这样生存下去,才是所谓的人类呢。”

  “你也算是吗?”

  “是怎样呢,至少从外表而言吧。”太宰耸耸肩,“而且确实如你所说。”

 

  像是在凝视着深渊。陀思妥耶夫斯基能够感受到面前的青年正在以与自己相似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茶褐色与深紫色在空中碰撞出花火,那是没有人能够理解的沉默。

 

  ——“所谓同类,仅仅只是相似,并不是相同哦。”

 

  子弹划破空气,在无人的废墟中发出惊人的空洞巨响。

 

 

 

 

 

  有谁被救赎了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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